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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0章 隔山打牛,悲鳴似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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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督師的態度很柔和,言語也比較風趣,底下諸將登時響起來幾聲善意的笑聲回應。

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愚鈍的傻子,被袁督師的幾句溫言軟語便給糊弄住,這時,已經有不少人,將目光聚集到了空曠的毛文龍的座位上。

對面,陳忠雖然很急,很想急急起來質問袁督師毛文龍的下落,但李元慶這邊沒有動作,陳忠一時也不敢冒頭,怕壞了大事,只能是幹著急般的抓耳撓腮。

李元慶當然註意到了陳忠的動作和急切。

此時,毛文龍既然不在,再加之外面關寧軍的周張,以及袁督師簡直仿似破天荒一般的態度,李元慶心裏基本上已經坐實了他的判斷,毛文龍恐怕已經是兇多吉少啊。

如果放在進帳前,李元慶怕早已經暴起,必定要將腰間寶刀的刀鋒,指到袁督師的脖頸上,質問毛文龍的下落。

但此時,李元慶反而是更加冷靜。

如果事情已經發生,暴躁狂怒,絕不是解決的辦法,說不定還會將事情越搞越糟糕。

尤其是~~~,李元慶也不知道,此時在座的東江軍主要將領之中,究竟有沒有人,已經被袁督師搞定。

如果從理論上來講,此時,但凡是在座的東江系列將領,必定都是東江的既得利益階層,應該是屬於毛文龍堅定的支持者。

但凡事並無絕對。

東江資源本就有限,蘿蔔不少,但坑卻不多。

尤其是東江的人員構成非常覆雜,曾經的右協一派,沒有出現便已經夭折的左協也是一派,也包括親李元慶的遼南一派,毛承祿他們中軍這一派,甚至毛承祚親兵這一派。

大大小小的山頭,怕是兩只手都數不過來。

但他李元慶不發聲,卻也不能放任整個節奏被袁督師牽著來走。

‘大勢’這頂大帽子,倘若玩的溜了,怕是比鋼刀利刃更甚百倍啊。

李元慶看向了斜對面的尚可喜。

尚可喜本來正在一直恭敬的看著袁督師,因為毛文龍的位置正處在一排最上首,站在他這個角度,並看不到毛文龍的空位,他一時並未發現太多異樣。

但尚可喜可不是傻子,他很快便註意到了李元慶極有深意的目光。

這時,袁督師卻笑道:“李軍門、陳軍門、陳副將幾人,與本官皆是老熟人了。那便不用太多介紹了。那~~,便由這位將軍開始介紹吧。”

袁督師笑著指向了沈世魁。

作為毛文龍的姻親,實際上毛文龍的老丈人,沈世魁雖然比毛文龍年輕不少,但這個翁婿的名分卻是實打實的。

本來,沈世魁看到毛文龍居然不在,而且已經快要開宴了,毛文龍還沒有好,沈世魁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焦慮。

他雖然‘獨霸’旅順,算是東江的另一大強力支點,但沈世魁心裏很明白,他在東江的根子並不夠深,不滿意他的、嫉恨他的人,大有人在。

就算心裏著急,他也只能暫時把這個疑惑壓在心裏,先回答袁督師的‘厚愛’。

忙恭敬起身道:“回督臣的話,卑職是旅順都司、東江參將沈世魁。”

袁督師笑著捋著下頜的胡須點了點頭,“不錯,很不錯。沈參將真一表人才啊。”

“督臣謬讚,卑職誠惶誠恐啊。”

沈世魁忙又恭敬一禮,這才謙卑的坐下來。

袁督師又笑著看向了張攀。

張攀忙也恭敬起身,介紹自己。

袁督師又是幾句難得的讚美勉勵。

而這時,尚可喜已經完全明白了李元慶眼神的含義,臉上一時充滿了無法言語的紅暈。

尚可喜此時已經非常明白,李元慶已經把這選擇權,交給了他。

上天入地。

是與李元慶更進一步,還是……一下子掉隊,就全看他此時的選擇了。

這時,已經輪到了尚可喜上首的鐵山都司毛有俊介紹自己,馬上就要輪到他了。

尚可喜牙根子狠狠一咬,也知道,他沒有選擇的時間了。

“卑職鐵山都司毛有俊,見過……”

這邊,毛有俊還沒有說完,尚可喜卻是大跨步的站起身來,竟自走到了中間,恭敬對袁督師一禮道:“督臣,卑職有個疑問,還請督臣解惑!”

“小尚?他要幹什麽?”

“尚可喜這廝平日裏不是挺精明的麽?怎的敢在這時候頂撞督臣?這分明是讓督臣下不來臺啊?”

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帳內諸將登時一陣低聲議論。

毛有俊的臉色一時也漲的通紅,尚可喜這廝,這分明就是不給他面子,將他視作無物啊。

但此時,陳忠卻是已經明白了李元慶的心思,不由偷偷的對李元慶豎了個大拇指。

李元慶這手段,簡直是‘隔空打牛’啊。這真是……

但此時,李元慶卻是眼觀鼻,鼻觀心,仿若老僧入定,並不去理會尚可喜,更沒有理會這邊的陳忠。

陳忠登時也氣定神閑起來,慢斯條理的活動著脖頸,發出一聲聲‘哢哢’的脆響。

袁督師這時也反應過來,淡淡笑著看著尚可喜,眼神卻說不出的凜冽,笑道:“這位將軍,你又是何名?又有什麽疑問要問本官?”

尚可喜此時已經冷靜下來,強自平覆著胸腹中的澎湃,恭敬一抱拳道:“回督臣的話,卑職是鹿島都司、游擊尚可喜。敢問督臣,我們毛帥此時身在何處?”

“呃?”

“對啊。大帥呢?怎的就要開宴了,大帥還沒來?”

“不錯。大帥可不是不守時辰之人啊。”

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“……”

尚可喜的話,登時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,嘩的將帳內已經稍稍穩定的局勢,一下子炸裂開來。

看著好不容易、才掌控下來的局勢,竟然被一個區區卑微的游擊,硬生生給撕破了,袁督師一直強忍著的小臉兒上,登時陰沈的快要滴出水來。

“呵呵。”

片刻,他陰冷的看著尚可喜、冷冰冰笑道:“尚將軍還真是忠心護主啊。毛軍門此時有些事情,怕要等一會兒才過來。這個答案,你滿意麽?”

袁督師的整個威勢,簡直恨不得直接將尚可喜吞下去。

但尚可喜卻毫不畏懼,直勾勾的直視著袁督師的眼睛道:“還請督臣為卑職等解惑。毛帥此時到底身在何處!”

“呵呵……”

袁督師不由呵呵笑起來。

但他的笑聲,卻簡直猶如深夜發了狂的夜梟,說不出的刺耳凜冽。

“尚將軍,你很想見你們毛帥?”

尚可喜此時已經是‘王八吃秤砣—————鐵了心了’,他已經沒有了退路,自然只能跟袁督師剛到底,忙恭敬一拱手道:“不錯!督臣。卑職現在就要見大帥!”

“好!好!好啊!非常好!”

袁督師一陣凜冽的冷笑:“既然尚將軍這般執著,那~~,本官便成全你!”

說著,袁督師對帳外大喝道:“來人,請毛帥進來!”

門口伺候的一個小廝,忙急急奔出了帳外。

但此時在門外,謝尚政簡直快要哭了。

金回子和陳長亮根本不吃他的任何一套,就這樣笑嘻嘻的懟在帳門外,天南海北的跟謝尚政胡侃亂侃。

這時,小廝出來,忙低聲對謝尚政傳達了袁督師的命令,謝尚政本來就黑的臉,登時一下子更黑了。

片刻,他忙對金回子和陳長亮道:“兩位爺,裏面督臣有要事相招,兄弟先失陪片刻啊。”

說著,他趕忙對一旁的謝民使了個眼色。

謝民早有準備,忙笑著對金回子和陳長亮道:“兩位將軍,咱們都聊了這麽一會兒了,不若,卻卑職帳內喝杯酒、歇息片刻,可好?”

但金回子和陳長亮又怎會上謝民這拙劣的當?

金回子笑道:“小謝爺,您忙您的,我跟亮子就在帳外候著便是。等忙完了這公差,回頭我老金請小謝爺喝酒。”

“呃?呵呵……”

謝民尷尬的一笑,忙道:“那感情好,卑職可就等著喝金爺的好酒了。誰不知道,李帥的遼南老窖,天下聞名啊。”

幾人寒暄的這功夫,謝尚政這邊,終於令親兵,從隔壁的大帳內,將一個精致的木匣子取過來。

但謝尚政此時又哪裏還敢進帳去,沾上毛文龍的首級啊?忙示意這親兵進去。

這親兵此時也摸到了形勢有些不對,但謝尚政已經發了話,他又怎敢反駁?只能是硬著頭皮,跟著這小廝,小心進了帳內。

此時,在帳內,一看到這親兵竟然端著個木匣子走進來,帳內諸將登時一片嘩然!

到了這時,就算是再遲鈍之人,也感覺到形勢有些不對了,紛紛看向了袁督師。

“肅靜!肅靜!吵吵嚷嚷,成何體統?”

袁督師此時卻是愈發大義凜然,站起身來,小身板居高臨下的掃視帳內眾人。

文官幾百年的積威擺在這裏,帳內很快便恢覆了安靜。

這親兵忙快步上前,恭敬跪地,雙手舉起木匣,擺在了袁督師的眼前。

袁督師親手打開了木匣,露出了毛文龍血淋淋的首級,冷冽道:“毛文龍欺君罔上,蒙蔽朝廷,勾結東奴,罪不容恕,已被本官親手斬殺!但本官知道,東江之事,皆是毛文龍一人一力所為!只要諸位將軍知錯能改,本官願既往不咎,如實秉明朝廷,保全諸位將軍!”

“嘩啦!”

饒是袁督師此時威勢驚人,但此時,毛文龍血淋淋的首級就擺在眼前啊,帳內眾人,誰又還能坐得住?

登時,帳內‘嘩啦啦’跪倒一片,哭泣聲、哀嚎聲、捶胸頓足聲,簡直要天崩地裂!

李元慶親眼看到了毛文龍血淋淋的首級,而且就在他眼前。

饒是李元慶的城府早已經深似海一般,但片刻,眼淚卻就像是湧泉,根本不受控制的、止不住的瘋狂往外噴湧出來,仰天長嘯道:“大帥!大帥!你死的冤枉啊!”

一旁,陳忠也反應過來,忙恭敬跪倒在地上,滔滔大哭:“大帥,大帥啊!您死的冤枉、冤枉啊!”

片刻,陳繼盛、沈世魁、張攀等諸人諸人,也反應了過來,忙齊聲大哭道:“大帥,您死的冤枉啊!冤枉啊!”

袁督師的兩只小拳頭不由緊緊攥起來。

李元慶這狗雜碎,真是是可忍、孰不可忍啊!

好在,此時李元慶並沒有直接暴起發難,整個大勢,暫時還掌握在他袁督師的手裏。

只是,袁督師此時也不知,李元慶的底線究竟是什麽,也不敢貿然阻止這淒慘的仿似要穿破雲霄的悲鳴,只能是強自壓抑、穩定著他的心神!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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